豪门养子重生日常_136 前尘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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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晚上八点之后,人群才渐渐开始稀疏。
陈文港麻木地靠在走廊墙上,他站了太久,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。除了早上那顿饭,他全天几乎水米未进,头昏脑涨,一阵阵晕眩袭来,但他也感觉不到了。
他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他脑中始终绷着一根神经,如同拉满的弓弦,越来越紧,越崩越细,再施加一点外力,就要彻底绷断。
此时他还有一种无比滑稽的感觉,他几乎想不起自己在干什么。
陈文港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巴掌。
他的意识清醒了一点。
霍念生走了——对,他是霍家后辈,理应以霍家的名义发丧,名正言顺,天经地义。只是陈文港霸道,强行让康明守在太平间,不许其他人动他。然后自然争执起来,不可开交。
他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,机械地安排一切,殡仪馆灵车都不够用,最快也要明天才来。
期间,姓霍的来一拨去一拨,威逼利诱,要带走霍念生的遗体,只差在太平间上演强抢闹剧。连警察都来了几次,但也不好插手,只是和稀泥,先劝陈文港,说这终归是别人家事,见他油盐不进,蛮不讲理,又劝霍家人,他们总不能帮忙动手,还是请亲属和朋友自己商量。
陈文港快要记不清他应付了多少人了。
Anda和祝律师其实已经帮忙挡了绝大部分媒体,不然更要翻了天了。他意识混乱,只记得霍京生悻悻走后,霍振飞的夫人方琴也被推着来过一次,她未施粉黛,眼睛肿得像金鱼眼泡。但她只象征性地说了两句,就又落泪,然后被已经是大小伙子的霍予翔搀扶离开。
对她来说,大概不幸中的万幸是儿子没有出事,她的家庭还没有彻底破碎。
之后还有一些陌生面孔,嘁嘁喳喳,不停地说来,说去,烦人得要命。
Anda回来的时候,正是霍家二叔过来那会儿——他染了头,黑漆漆的显得很年轻,用头油梳得光明锃亮,但他的眼皮还是松弛了,盖住一半黑眼球,显得怎么都打不起精神。
他穿一套黑色的西装,臂上配着白纱,说自己是从夏威夷连夜赶回来的。他摆着长辈的架子,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,劝慰陈文港,当前正是霍家危难之时,更不能让外人看笑话。
不如霍家的丧事就由霍家操办,规模更加隆重,举行葬礼时,请他一起接待来客吊唁。
Anda默默避到一边,完全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,听他和蔼地絮絮叨叨。
陈文港静静地看他一会儿,问:“你为什么在笑?”
霍二叔瞪大了眼,他脖子上的皮也全都垮了。
他说:“什么?我没有吧。”
陈文港盯着他的脸:“你在笑。”
霍二叔的面部肌肉绷紧了一些。
陈文港继续说:“因为死的不是你,你很高兴吗?”
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只眼里露出一丝戾色,半面
腐蚀似的疤痕比任何时候都要狰狞。
顶光森冷生硬,落下浓重的阴影,加重了每个丑陋的细节,让他看起来如同鬼魅。或者说,他更像一具混入人间的走尸,腐坏了一半,用仅存的还像人的那一半,在跟所有人说话。
陈文港说:“等二叔治丧的时候,再通知我去吊唁吧,我祝二叔名流千古,光启后人。”
Anda掀起眼皮,她看见霍二叔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捂着胸口。
*
时针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,才终于把人都熬走了,太平间只剩下寥寥几人守夜。
走廊的尽头漆黑一片。
这里常年保持低温,不知哪里有风吹来,仿佛阴风过境,直往人后颈里钻。陈文港也撑不住了,他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,背靠着墙。墙面冰冷,陈文港打了个寒噤。
康明倒还保持着站姿,每经过一个人,就不动声色地扭头看看。
他对陈文港说:“你去车里睡一会儿吧。”
陈文港说:“还是你去吧,明天还要靠你保驾护航。”
哈雷趴在一边,把大脑袋搭在主人腿上。陈文港慢慢抚摸着它的头,它闭上眼睡着了。
但耳朵还时不时动一动,似乎仍然保持警觉,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跳起来。
直到这时,陈文港才感到一种挖肝摘心似的痛楚。
他觉得越来越冷,只有哈雷趴着的那一小块是暖的,除此之外,浑身上下都冷透了。
陈文港努力闭上眼,但只觉头疼欲裂,有什么东西撕扯着他的胸膛。
他下意识把手按在腰包上,这是在医院门口一个地摊上临时买的,他用指腹摸索着拉链,里面的东西沉甸甸地坠着,装的是一本二手字典,也是临时买的。
里面夹着霍念生的绝笔。
浑浑噩噩,迷糊了一会儿,他脑海里全是霍念生的那封信。这会儿那信成了他唯一的定海神针,救命稻草,陈文港只囫囵读了一遍,他甚至不敢多看,但是黑色字迹在他眼前晃荡。
我从来不知道,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一次。
很遗憾,这辈子也许再也没机会知道了。
我给你留下的东西尽够生活,以后坚强一点,好好活着。
坚强一点,好好活着……
坚强……
活着……
爱过我……
真正……
爱……
自无尽的黑暗里,陈文港猛然惊醒,眼皮无比酸涩。
他看了眼手机,凌晨四点半了。
他一动,哈雷也跟着醒了。据说凌晨四点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,也是人最软弱、最困倦的时候,陈文港扶着墙,慢慢站起身来,他想起来,殡仪馆的灵车在六点之前就会到达。
灵车……
陈文港扶着墙,愣愣看着墙皮,仿佛他的视线能穿透墙壁,直望到里面去。
墙后有着一具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,
他心里充满难以言说的痛楚,却感觉不到害怕,因为霍念生也在里面。然而,想到霍念生,陈文港胸口又一阵刺痛,连呼吸都变得难乎其难。
他像是承担了无法忍受的重量,胸椎被一节节压碎了,不得不慢慢把身体弓起来。
走之前活生生的一个人,现在像物件一样,冻在一格一格的冰柜里。
因为没有了生命体征,只有生命是有尊严的,躯壳没有意义。
他不可能再见到活着的那个人了。
他彻底失去他了。
陈文港把头抵在墙上,绝望如海潮一样淹没了他。
他在做一场极其漫长的噩梦,怎么都醒不过来了。
*
五点半,睡了一觉的康明从停车场回来了,Anda也来了电话,他们去找工作人员。
遗体入棺,灵车通体漆黑,车头装饰着白花,最中间是一朵含苞带露的百合。
霍念生的灵堂设在殡仪馆,停灵二天,供亲朋好友吊唁、告别。
吊唁厅里挂着深色窗帘,上挂横幅,白纸黑字,刻着死者的姓名。
棺木停在房间正中央,霍念生闭着眼,他遗体已经入殓师重新整治,面容安详,仿佛只是睡着。他换了身体面干净的衣服,是Anda帮忙从家里拿来,陈文港亲手给他穿的。
他做这些的时候,Anda似乎怕他会撑不住,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做完了。
民间说法,给逝者穿寿衣的时候,不能把眼泪滴在上面,否则会让逝者在黄泉路上徘徊不去,不得往生。陈文港眼眶干涸,他仿佛牵线木偶,处于一种灵肉分离的状态——
他的灵魂被抽离了,□□仍在继续运行。
他的精神饱受折磨,只是痛苦的意志力还在替他完成他该做的一切。
供桌上摆着遗像,是一张色彩照片,五官俊美,眉骨高耸,显得眼窝越发深邃。
陈文港坐在下面的座位上,他和遗像对视,两道桃花眼轻佻游离,似笑非笑,宜喜宜嗔。
霍念生的目光看向他,又没有在看他。
陈文港失去了时间概念。
其实他们停灵没打算停满二天,为防霍家人再生枝节,也避免媒体纠缠不放,祝律师放出了烟雾弹,Anda悄悄跟火葬场定了日期,停满两天就会把人送去。
供桌两侧陈列着挽联和花圈,陈文港站起身,慢慢踱过去,他依次去看挽联上的署名。
来吊唁的人其实不多,虽是因为刻意没有通知,想知道的人总会知道。
往日霍念生那么多狐朋狗友,这样一看,可见也没有几个交心。
寥寥几个花圈里,陈文港看到李红琼的名字,他想起来,她是和霍念生传闻联姻最多次的那位绯闻对象。她来的时候戴着墨镜,让人把花圈放下,和陈文港说了一句“节哀”

还有一个是霍美洁,她这个做姑母的反而没有露面,只是让人把花圈送到殡仪馆。
倒是郑宝秋和郑茂勋专门来了一趟,他们两个捂得严严实实,也戴着墨镜和帽子,行程低调,郑茂勋低着头,搓着鼻子,站在灵堂一角,讷讷的也没说什么。(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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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抱着陈文港,站在灵堂里嚎啕大哭。
陈文港抬手,木然地摸摸她的头发。
捱到火化的前一天,陈文港已经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,Anda等人轮流劝他。后来俞山丁也来了,也劝,而且前前后后,帮忙操持了许多事务。
只是他躺下也睡不囫囵,长一觉短一觉,几乎没有离开过灵堂。
他对殡仪馆不该算陌生了,虽然记忆已经模糊,九岁的时候,他就在这里给父亲守了一夜的灵。那时他哭得抽抽噎噎,大人把他带进来,告诉他待在这里,爸爸的魂魄会回来看他。
但他们的意见也没有统一,有个人生气地说,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干什么,不要让他看。
有人踌躇着,又有一个人叹了口气,说就守一夜吧,就这么一个儿子,就见最后一面了。
陈文港把二张椅子拼起来,他躺在上面,胳膊遮着脸,不知在想什么。
天黑透了,吊唁厅亮起了灯,白亮如昼,空气中浮动着线香燃过的味道,气氛庄严悲凉。
隔壁厅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哭,有的哀戚,有的干嚎,他还听到不知是谁唱歌,一把细细的声音,声调凄切婉转,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一壶浊酒尽余欢,今宵别梦寒,问君此去几时来,来时莫徘徊……他听着,听着,到了这个时间,所有声音终于偃旗息鼓。
陈文港翻身坐起,他走到棺前,久久凝视。
两天来,他就这么望着一个冰冷而陌
生的霍念生,他们共处一室,有时候,陈文港觉得,这两天或许永远不会过去了。
它们会在他剩余的生命里,就这样无限地循环下去。
过了许久,他把两指探入霍念生胸前的口袋,摸出一枚红色的护身符。
那是陈文港给他换衣服时放进去的,他原本想让霍念生把它带走。
但忽然之间,他又强烈地舍不得了。陈文港心里如同烈日灼烧似的难熬,他把这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,手指蜷起来,又慢慢松开了。他伸长手臂,去摸了摸那张曾经熟悉的脸。
陈文港用低柔的声音和他商量:“以后见面再带给你,可以吗?”
凌晨两二点的时候,他又眯了一会儿,不知从第几觉里醒来,陈文港突然听见狗叫。
他一睁眼便坐起来,有个陌生的影子在地上挣扎,和哈雷缠斗在一起。
相机和镜头摔了一地,原来是有记者溜进来,被哈雷发现了,护卫犬不是白训练的,哈雷已经占了上风,凶狠地把人压在地上,它露出尖利的獠牙,就搁在记者脖子上头。
记者吓了个半死,他大喊起来:“救命!救命!狗,快管管狗!”
陈文港走过
()去,叫住哈雷,却没有立刻让它松开。
他冷冷地俯视记者,然后视线转向地上的东西。
陈文港拾起了相机,机身十分迷你,他按了几下,调出储存卡里的东西,不仅有照片,还有视频,他按了播放键,视频画面动了起来。他看到自,脊背对着镜头,身体俯在棺边:
“要不是因为我,你想想自己活得多潇洒,用得着一年到头往医院里跑,给我洗澡,给我换药,给我做饭,琢磨我喜欢吃什么,观察我脸色高不高兴,操不完的心,受不完的累……
“我有一点风吹草动,你就要当成天大的事,我发火发脾气,反而让你赔笑脸哄我,哪有这样的道理,还得提心吊胆,怕我哪天想不开……不是我想不开,是你想不开。你早该转过弯来了,其实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……你为我付出的七年,我都替你觉得不值……
“你能不能再看看我……”陈文港低着头,他啜泣出声,“你再看我一眼……”
陈文港漠然看了眼背后,从拍摄角度判断,这相机被藏在送来的一个花蓝里。
他掰开后盖,研究了一下,抠出储存卡,高高扬起左手。
记者惊恐地看着他,抬手捂住脑袋,陈文港倒是没有砸,只是松了手。相机重重摔到地面,机身四分五裂。他冷冷地抬起脚,鞋跟把它的零件踩得更碎。
那记者自知理亏,反而强词夺理起来:“这是我的个人财产!”他嚷嚷着,“我把相机落在殡仪馆,想回来取,难道也有错?你又是纵狗伤人,又是毁人财物,是犯法的!”
陈文港说:“是吗?你把法院传票寄给我,我赔给你。”
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,哈雷喉中发出更加瘆人的低吼。
它的涎水滴到了记者脖子上,仿佛下一口就能咬断喉管,记者再装不出气势,放软语气,哀求陈文港把狗叫走,他说他只是想抢一条新闻,职业需要,无可厚非,真的下不为例。
良久,陈文港突然招招手,哈雷终于松了爪。
记者连滚带爬,一骨碌爬起来,这才看出他个子很矮,其貌不扬,长相没什么特色。
他哧溜到了门口,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跤,摔个狗啃泥,立刻重新爬起来,不见踪影。
陈文港想把那张存储卡掰折,他捏着卡缘,突然又停下了。
他把那张卡装到自己兜里。
然后陈文港坐回去,静静地等待。
他盯着墙上的时钟,秒针一下一下走动,分针则缓慢移动,他看着时针一点点指向五点。
殡仪馆位于郊外,不知何处隐隐传来鸡鸣。
六点,天色开始亮了。
七点,工作人员上班。
开始有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在外面走动。
Anda来了,祝律师来了,康明和俞山丁也都到了灵堂,还有两个霍念生生前亲信的下属,只有他们几人秘密和遗体做最后的告别。气氛肃穆,众人依次上前鞠躬。
殡仪馆的经理带人
进来,他毕恭毕敬,工作人员熟练地封棺,预备送去火葬场。
棺盖缓缓合上,直到此时,陈文港仿佛才从浑浑噩噩中豁然惊醒。
这次是真的要走了。
他的爱人。
Anda过来扶住他,陈文港晃了一下,但他摇摇头,把她的手推开了。
*
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把棺木抬上灵车,但其实不用开很远,火葬场就在殡仪馆隔壁。
陈文港上车,又跟着棺材下了车,他跟在后面,带着哈雷一直走,直到有人拦了他一把。
那人指指墙上,按照规定,家属不许在火化时旁观。
Anda不知第几次叹气,她上前拽住陈文港的胳膊,陈文港怔怔看着对方,眼神明显空洞而茫然。她上前帮忙解释,他可能其实什么都没听懂,只是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她。
经过通融,陈文港被准许待到送入焚化炉的那一刻。
工作人员圆头圆脑,有张憨厚的脸,他跟同事配合,把铁床推了进去。遗体被吞没了,那炉子的开口也并不大,让陈文港想起了太平间的停尸柜。
他突然抓住工作人员的手,力道奇大,捏得对方的手臂一片青红。
旁边祝律师几个连忙上前规劝,工作人员的脾气很好,都还没有生气,只是面露无奈,也宽慰了几句,说所以才规定家属不能在这里看下去,毕竟,没有几个人情感上能受得了。
闻言,陈文港自己冷静下来,他一点点松开了手。
他的手指哆嗦得厉害。
祝律师立刻从后面架住他。
铁门紧闭,声浪隆隆,他们待在等候室,所有人默不作声。
过了五十分钟,铁门忽然开了,热气立刻涌了进来,然后是铁床被推出来,床上是个长方形的铁盆。那盆中不全是骨灰,还有许多碎骨——其实一个人是不能烧尽的,火化以后,大的骨头会留下来。看不见的地方,工作人员已经把它们敲碎了,灰白色的骨片散落在灰中。
生来死去,能够留下的不过是这么多东西。
祝律师看了陈文港一眼,他们谁都没有动。
良久,陈文港抬起手,他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拿起金属夹,开始把碎骨夹到骨灰盒里。
骨头,然后是骨灰。他抱着骨灰盒走出殡仪馆的时候,甚至还能感觉到手上的温热。
这就是霍念生留给他最后的温度了。
回去之后,陈文港终于睡了一觉,近乎强制,Anda叫来家庭医生,给他打了针安定。
这是极其漫长的一觉,他几乎睡了一天一夜。
他的身体亟需休息,但睡眠质量并不高。他在梦中见到许多光怪陆离的东西,只是没见到霍念生。
陈文港也知道,他现在不能崩溃——接下来还有葬礼要办,还有各种关系要对接,还要面对霍家林林总总一摊麻烦。霍念生走了,他无法再躲到任何人身后了。
其实按照A
anda的安排,
整个丧葬流程照西式礼仪来办,
简单安静。她已经联系好教堂,然而俞山丁更接地气,他补充说香烛要摆,供也要上,两边又不冲突,在家里摆就是了。宁信其有,不信其无,万一呢?
万一呢?
民间说法,头七的时候,逝者的魂魄会返回家中。
家人要在魂魄归来之前,亲手准备一顿供饭,然后回避,不能露面。
即便实在睡不着,也最好躲在被窝里,以免逝者见到牵挂,魂魄困住不能离去。
陈文港起得很早,他一整天都待在厨房,从上午就开始刮麟、剖鱼,一点点掏出内脏。
他把手机放在身边,一边搜一边准备食材,他切肉和择菜的效率都低得令人发指,但他神情专注,极其仔细,好像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。
都备好了,时间还早,他转而给哈雷煮了点东西,早早喂过了它。
之后他在沙发上呆坐,一点胃口也没有,什么都不想吃,等到傍晚,开始继续忙活。
鱼被扔到滚热的油锅里,刺啦一声,白烟四起,陈文港后退半步,热油溅到了他的手腕。
他甩了甩手,然后是豉油鸡,煲汁鸭,椒盐濑尿虾,煎酿二宝……
陈文港忙忙碌碌,到了临近午夜,满满当当将菜品摆桌,还有白饭、糕点、水果、酒水,每样放在该放的位置,然后他躲到卧室,关上了门,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裙。
他解开带子,随手脱下来扔在地上,突然长出一口气,身子一矮,贴到墙上。
陈文港捂住了脸。
十二点一分一秒地到了,陈文港靠在墙上,他把额头抵着门板,听不到外面有一丝动静。
他转过脸,慢慢走到床边,陈文港坐下来,看到床头柜上的相框。
上面是霍念生和他的合影——毁容之后的头几年,陈文港其实没再拍过照片,但这两年,他好像慢慢可以释怀了,反正,至少霍念生不在意,他爱拍就拍吧,陈文港都可以配合。
相框里,陈文港坐在沙发上,霍念生胳膊肘搭着靠背,他微笑着望向镜头。
陈文港用手指摩挲他的脸。
他忽然站起来,不管不顾地把卧室门打开了,啪啦一声,是客厅窗户没关,空气对流,外面的风呼一下涌进来,把什么东西刮倒了。哈雷原本都睡着了,闻声立刻跑去查看。
陈文港站在客厅中央,形单影只,他四下环顾,什么都没有,只有夜风吹拂在身。
他一动不动立了很久,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,不知怎么,时间都已经快到两点。
陈文港拉开椅子,他坐下来,面前桌上琳琅满目。
杯里已经倒满了酒,他端起来,洒在地上,接着又倒了一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
陈文港拿起筷子,挟了只濑尿虾,送进嘴里。食物已经凉透了,一点热气也没有。椒盐有点咸,鱼炸得略微过头,鸡也稍微有点冷腥,但总地来说,不精益求精的话,还可以入口。
陈文港端着碗,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又一筷子。他吃相斯文,十分克制,但是吃了很久,一直没有停歇。到最后,他把这整桌菜都吃光了。
哈雷在桌下用鼻子嗅他的腿,陈文港摸了摸它:“这些口味太重,你不能吃。去睡吧。”
他把空盘空碗留在桌上,自己也起身,洗漱,然后重新回卧室去了。
陈文港走到床边,把相框拿起来,霍念生依然温柔地望着他。
他轻轻低下头,亲了亲霍念生的脸,给了他一个诀别的吻。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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