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记忆只有七天_038:艺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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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奇怪?”白鸽子不明白江垂阳所说的画“很奇怪”是什么意思。
江垂阳站在壁画前,伸手轻轻抚摸着,壁画早已开裂,到处都是细细的裂纹。这也难怪,这儿阴冷潮湿,又没人保养,损坏是迟早的事情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“这幅画只有简单的线条和色块,我们却能够知道它是一头牛,而且还知道它很愤怒。我们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了?你不对此感到疑问吗?”
白鸽子对这幅壁画没有太多疑问,只是听不懂江垂阳的话,他经常把几个很正常的单词组合在一块儿,然后就变得谁也听不懂了“嗯……我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又蠢又笨又懒的男人,也不需要什么理由,这就是我们的脑袋运转的一种方式吧,有什么奇怪的?而且,我看过一种关于抽象画的说法,首先画一头非常写实的牛,一眼就能知道是牛。然后去掉它的颜色,依旧能够看出它是牛。再去掉它的皮毛,去掉它的眼睛、嘴巴、鼻子……去掉各种细节,仅仅剩下简单的线条轮廓,还是能够看出来它是牛。但已经是极限了,再往下,它就会失去一头牛的基本状态。这些线条,就是一头牛最简洁的表达。所以不是我们能看懂它……而是它为了让我们看懂,所以才存在着。”
江垂阳盯着白鸽子看,微微“咦”了一声“你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“我本来就知道啊……”白鸽子忽然愣了愣,她所有的知识都在文化课上,在她那个年纪,读课程之外的书是不被允许的,对于画的知识,她更是一窍不通,可为什么刚才又信手拈来?
“你是个画插画的,这些知识你本来就知道,只是在14岁之后才知道的。你已经有了一些碎片记忆,但还连不成线。”
白鸽子心中燃起了光亮,像深夜里一枚火点子“是因为这幅画吗?”
“可能是,也可能不是。”江垂阳说,“你的记忆本就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,然后在一夜之间消失。所以究竟是不是这幅画起作用了我也不清楚。嗯……我再问你个问题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觉得这幅画……美吗?”
白鸽子楞楞地盯着江垂阳,这个问题即正经,又矫情,搞得他似乎很懂画一样“美啊。”
“即便看不懂,还是会觉得这幅画好看。就像饥饿的时候吃下一块肉一样,会觉得特别满足。画这种东西,我们会本能地觉得它好看。”江垂阳在壁画前转身,手中的光柱将他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,他像看守老房子的掌灯人,“其实不仅仅是画,有些声音我们觉得好听,这些好听的声音最终变成了音乐。无论什么音乐类别,古典音乐,爵士,摇滚,民谣,流行……它们无论评价如何,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好听。而画也一样,无论是中国绘画,还是西方具象绘画、印象绘画、抽象绘画,也都有、并且只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好看。可是鸽子,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?”
“我……完全不觉得奇怪在哪里。它们不就是为了好听和好看而存在的吗?”
“喜欢吃上校鸡块吗?”江垂阳忽然转移了话题。
白鸽子眼前一亮“喜欢。”
“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吗?”
“因为好吃啊!”
“在远古时代,食物是很匮乏的,人类经常会因为饥饿而死。而高糖高热量的食物,可以迅速补充能量,让人活得更长,经过漫长的进化,人变得爱吃油炸食品,爱吃蛋糕,爱喝奶茶。人身上的很多特征,都是有据可循的。唯有一点很奇怪,为什么会有‘艺术’?”
“因为……”
江垂阳立刻打断白鸽子,并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建设性的答案“艺术既不能提高生产力,也不能让人更加健康地活着,它为什么会存在?我们又将什么定义为艺术。同样是声音,有的声音为什么只能是垃圾,有些却永远躺在艺术殿堂之上?同样是颜色,有些为什么是儿童涂鸦,有些却历经千年而不褪色?同样是文字的排列组合,为什么有些免费都没人想看,有些却疯狂地鼓动着人心?鸽子,你不懂音乐,也不懂文章,画……以前懂,现在也不懂了,但你听了看了就会喜欢,喜欢了还是不懂——这种喜欢,像不像没来由得想吃上校鸡块,甚至像抽烟、像吸毒,你还没理解为什么,身体就本能地告诉你我喜欢,再来点!”
白鸽子有点懂江垂阳的意思。确实,艺术是最没有道理的东西,一副画,为什么这儿用红色就让人喜欢,用橙色就媚俗得令人作呕。一篇文章,为什么这句话要写在中间,而不是最初……有很多人解释艺术的技巧,告诉我们为什么应该这样,而不该那样。可是这些技巧并没有培养出更多的艺术家。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从一个地方来,天赋。
因为这些技巧,根本解释不了人为什么会对艺术有着野兽般的贪婪与饥渴。
肖邦6岁学钢琴,7岁作曲,8岁登台。
李斯特5岁学钢琴,8岁作曲,9岁登台。
贝多芬6岁作曲,8岁在科隆登台演出,11岁在剧院乐队演出,13岁成为管风琴师,并发表3首奏鸣曲。
而这些人,论天才,都不及莫扎特一个人。
6岁的莫扎特,已经开始巡回演出了。
大家都说莫扎特听了一遍弥撒曲,就能默写出来,这是一个谣言。
事实上,根据莫扎特自己说,他其实是在教堂里听了两遍。
所有的艺术家,他们的成就都跟努力磨炼“技巧”无关,仿佛从出生那一刻,他们的肚子里就已经装满了最顶级的“艺术”,他们之后的人生,只是把这些本就有的东西“吐”出来而已。
“鸽子,我不是说这幅画奇怪,我的意思是,所有的画……所有的艺术都很奇怪!画、音乐、文学、舞蹈……这些东西都像上校鸡块一样,直截了当地俘获了我们,却不像上校鸡块一样,有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江垂阳直勾勾地盯着白鸽子,“如果说这幅画真的对你的记忆有好处,我是相信的。但相信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幅画很特殊,应该是每一件艺术品都能刺激你,改变你的一切。它能让记得清楚的人失忆,也能让失忆的人恢复记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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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奇怪?”白鸽子不明白江垂阳所说的画“很奇怪”是什么意思。
江垂阳站在壁画前,伸手轻轻抚摸着,壁画早已开裂,到处都是细细的裂纹。这也难怪,这儿阴冷潮湿,又没人保养,损坏是迟早的事情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“这幅画只有简单的线条和色块,我们却能够知道它是一头牛,而且还知道它很愤怒。我们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了?你不对此感到疑问吗?”
白鸽子对这幅壁画没有太多疑问,只是听不懂江垂阳的话,他经常把几个很正常的单词组合在一块儿,然后就变得谁也听不懂了“嗯……我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又蠢又笨又懒的男人,也不需要什么理由,这就是我们的脑袋运转的一种方式吧,有什么奇怪的?而且,我看过一种关于抽象画的说法,首先画一头非常写实的牛,一眼就能知道是牛。然后去掉它的颜色,依旧能够看出它是牛。再去掉它的皮毛,去掉它的眼睛、嘴巴、鼻子……去掉各种细节,仅仅剩下简单的线条轮廓,还是能够看出来它是牛。但已经是极限了,再往下,它就会失去一头牛的基本状态。这些线条,就是一头牛最简洁的表达。所以不是我们能看懂它……而是它为了让我们看懂,所以才存在着。”
江垂阳盯着白鸽子看,微微“咦”了一声“你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“我本来就知道啊……”白鸽子忽然愣了愣,她所有的知识都在文化课上,在她那个年纪,读课程之外的书是不被允许的,对于画的知识,她更是一窍不通,可为什么刚才又信手拈来?
“你是个画插画的,这些知识你本来就知道,只是在14岁之后才知道的。你已经有了一些碎片记忆,但还连不成线。”
白鸽子心中燃起了光亮,像深夜里一枚火点子“是因为这幅画吗?”
“可能是,也可能不是。”江垂阳说,“你的记忆本就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,然后在一夜之间消失。所以究竟是不是这幅画起作用了我也不清楚。嗯……我再问你个问题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觉得这幅画……美吗?”
白鸽子楞楞地盯着江垂阳,这个问题即正经,又矫情,搞得他似乎很懂画一样“美啊。”
“即便看不懂,还是会觉得这幅画好看。就像饥饿的时候吃下一块肉一样,会觉得特别满足。画这种东西,我们会本能地觉得它好看。”江垂阳在壁画前转身,手中的光柱将他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,他像看守老房子的掌灯人,“其实不仅仅是画,有些声音我们觉得好听,这些好听的声音最终变成了音乐。无论什么音乐类别,古典音乐,爵士,摇滚,民谣,流行……它们无论评价如何,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好听。而画也一样,无论是中国绘画,还是西方具象绘画、印象绘画、抽象绘画,也都有、并且只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好看。可是鸽子,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?”
“我……完全不觉得奇怪在哪里。它们不就是为了好听和好看而存在的吗?”
“喜欢吃上校鸡块吗?”江垂阳忽然转移了话题。
白鸽子眼前一亮“喜欢。”
“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吗?”
“因为好吃啊!”
“在远古时代,食物是很匮乏的,人类经常会因为饥饿而死。而高糖高热量的食物,可以迅速补充能量,让人活得更长,经过漫长的进化,人变得爱吃油炸食品,爱吃蛋糕,爱喝奶茶。人身上的很多特征,都是有据可循的。唯有一点很奇怪,为什么会有‘艺术’?”
“因为……”
江垂阳立刻打断白鸽子,并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建设性的答案“艺术既不能提高生产力,也不能让人更加健康地活着,它为什么会存在?我们又将什么定义为艺术。同样是声音,有的声音为什么只能是垃圾,有些却永远躺在艺术殿堂之上?同样是颜色,有些为什么是儿童涂鸦,有些却历经千年而不褪色?同样是文字的排列组合,为什么有些免费都没人想看,有些却疯狂地鼓动着人心?鸽子,你不懂音乐,也不懂文章,画……以前懂,现在也不懂了,但你听了看了就会喜欢,喜欢了还是不懂——这种喜欢,像不像没来由得想吃上校鸡块,甚至像抽烟、像吸毒,你还没理解为什么,身体就本能地告诉你我喜欢,再来点!”
白鸽子有点懂江垂阳的意思。确实,艺术是最没有道理的东西,一副画,为什么这儿用红色就让人喜欢,用橙色就媚俗得令人作呕。一篇文章,为什么这句话要写在中间,而不是最初……有很多人解释艺术的技巧,告诉我们为什么应该这样,而不该那样。可是这些技巧并没有培养出更多的艺术家。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从一个地方来,天赋。
因为这些技巧,根本解释不了人为什么会对艺术有着野兽般的贪婪与饥渴。
肖邦6岁学钢琴,7岁作曲,8岁登台。
李斯特5岁学钢琴,8岁作曲,9岁登台。
贝多芬6岁作曲,8岁在科隆登台演出,11岁在剧院乐队演出,13岁成为管风琴师,并发表3首奏鸣曲。
而这些人,论天才,都不及莫扎特一个人。
6岁的莫扎特,已经开始巡回演出了。
大家都说莫扎特听了一遍弥撒曲,就能默写出来,这是一个谣言。
事实上,根据莫扎特自己说,他其实是在教堂里听了两遍。
所有的艺术家,他们的成就都跟努力磨炼“技巧”无关,仿佛从出生那一刻,他们的肚子里就已经装满了最顶级的“艺术”,他们之后的人生,只是把这些本就有的东西“吐”出来而已。
“鸽子,我不是说这幅画奇怪,我的意思是,所有的画……所有的艺术都很奇怪!画、音乐、文学、舞蹈……这些东西都像上校鸡块一样,直截了当地俘获了我们,却不像上校鸡块一样,有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江垂阳直勾勾地盯着白鸽子,“如果说这幅画真的对你的记忆有好处,我是相信的。但相信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幅画很特殊,应该是每一件艺术品都能刺激你,改变你的一切。它能让记得清楚的人失忆,也能让失忆的人恢复记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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